11月21日，朝鲜成功发射“万里镜-1号”军事侦察卫星，一扫前两次发射失败的阴霾。韩国也不甘示弱，于首尔时间12月2日凌晨在美国加州范登堡太空军基地发射首颗军事侦察卫星。随后，旨在防止朝韩双方出现军事误判的《9·19军事协议》失去效力。朝韩“射星”给半岛局势带来什么影响？如何破解半岛安全困境？
01朝鲜洲际导弹有了“千里眼”
对朝鲜而言，此次成功发射军事侦察卫星可谓意义重大。这不仅表明朝鲜航天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拥有了第一颗自主可控的军事侦察卫星，也意味着朝鲜的战略核打击能力得到大大提升。
随着2019年朝美河内会谈破裂，朝美对话中断至今，朝韩关系也再次降至冰点。朝鲜劳动党八大召开后，朝鲜恢复并加快了核武力建设步伐，并于2022年9月通过了核武力政策法令。2023年9月，朝鲜最高人民会议正式将核武力政策写入宪法，进而从国内法层面确立了“拥核自保”的合法性，对外展现出朝鲜“以核制核”的强硬立场。近几年，朝鲜加紧研发弹道导弹技术。2022年以来，朝鲜史无前例地多次进行战略导弹试射，成功试射“火星炮-17”和“火星炮-18”洲际弹道导弹，最大射程可覆盖美国全境，标志着朝鲜拥有了远程打击美国本土的能力。不过，由于没有军事侦察卫星提供精确的“定位导航”，精准打击能力一直是朝鲜核武力建设的短板。“万里镜-1号”军事侦察卫星的顺利升空，提高了朝鲜的情报获取和态势感知能力，相当于给朝鲜的洲际导弹装上了“千里眼”，补齐了远程打击体系的最后一环。从核武器到远程导弹再到侦察卫星，朝鲜基本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精确打击和反击体系，初步具备了核武器远程投送和精准打击能力，对美核遏制水平上了一个台阶。从朝方刻意放出消息称侦察卫星拍摄到美国白宫和五角大楼等重要目标，可看出朝鲜“射星”的主要目的还是对美“示强”。朝鲜希望借此增加对美谈判筹码，迫使美国放弃对朝敌视政策，取消对朝制裁，进而主动塑造全新的朝美关系。
02韩国“杀伤链”系统装上“雷达”
对韩国而言，军事侦察卫星1号的成功发射同样具有重要的军事象征意义。尹锡悦政府上台后，抛弃了前任政府较为温和的对朝政策，坚持对朝强硬立场，不仅恢复《国防白皮书》中将朝军作为“主敌”的定位，其新近发布的《韩美同盟国防愿景》更是将朝鲜视为“最根本且迫切的威胁”。为缓解朝鲜军力快速提升带来的安全焦虑，尹锡悦政府除了倚靠美提供对朝“延伸威慑”外，还重拾所谓“韩国型三轴作战体系”，着力强化自身对朝军事打击和防御能力。“韩国型三轴作战体系”由“杀伤链”系统、“韩国型导弹防御系统”以及“大规模惩罚报复计划”三部分组成，旨在具备对朝鲜核武器主动摧毁、被动拦截和报复性打击的综合能力。尹锡悦政府将建设“杀伤链”系统视为重中之重，大力发展能够对朝鲜核设施进行先发制人打击能力的导弹技术。目前韩国已拥有陆基的“玄武”系列导弹以及海基的“海星-2”导弹，基本具备了覆盖朝鲜全境的打击能力。不过，和朝鲜相同的是，韩国没有属于自己的军事侦察卫星，一直依赖美国提供军事卫星情报，缺乏自主侦察能力。韩国首颗军事侦察卫星升空可以说是为“杀伤链”系统安上了“雷达”，确保了韩军的自主情报监侦能力。
03半岛安全风险系数骤升
朝韩“射星”导致双方军事对峙陡然升级，半岛安全形势阴云密布。朝鲜发射侦察卫星后，韩国迅速宣布中止《9·19军事协议》部分条款的效力，并恢复在军事分界线一带的对朝监侦活动。朝鲜也不遑多让，立即宣布不再受双方军事协议约束，陆海空全方位恢复因协议而暂停的军事措施。
11月24日起，朝鲜开始修复此前因协议被拆除的10个非军事区监视哨所，重新部署无后坐力炮、高射机枪等重武器，并为板门店共同警备区执勤的朝鲜士兵配备了手枪。海上方面，朝鲜增加了西海海岸炮炮口数量，由原来每个哨所一两门海岸炮增加至10多门。为反制朝鲜，美国海军攻击型核潜艇“圣塔菲”号和核航母“卡尔·文森”号相继来到半岛地区“大秀肌肉”。美国太空司令部发言人在被问及华盛顿是否有能力中断朝鲜卫星的侦察行动时表示，美国可以动用各种手段遏制对手的太空能力。朝中社援引朝鲜国防省发言人的话称，平壤将通过消除美国间谍卫星的生存能力来回应美国对太空的任何干扰。韩国宣布从东部战线东北端起修复前线哨所，并与美日大搞海上联合演习。此外，韩国政府还将参与侦察卫星研发、物资调配、弹道导弹研发的11名朝鲜人员列入单边制裁名单。《9·19军事协议》的废止意味着朝韩军事危机管控措施已基本失效，双方军事部署针尖对麦芒，相互猜忌和对立情绪激化，半岛地区出现擦枪走火、爆发武装冲突的危险系数骤然上升。
韩朝“射星”也意味着双方新一轮军备竞赛拉开序幕，太空领域成为新战场。随着科技的发展，传统的军事平衡正在被太空战等新型安全威胁所取代，朝鲜和韩国也在太空领域铆足了劲儿展开竞争。近几年，朝鲜加快火箭和卫星步伐，仅今年一年内就进行了三次火箭发射。此次朝鲜成功“射星”使用的是其自主研发的“千里马-1”型运载火箭。尽管前两次发射以失败告终，但朝鲜在短时间内解决了技术故障，还宣布将在短期内发射更多的侦察卫星，显示其竞逐太空的勃勃雄心。韩国也将太空领域视为未来战争的新战场，大力发展太空军事力量。2022年，韩国首次出台太空强军指导性文件《国防太空战略》，并全面启动高分辨率监视卫星“425项目”，计划到2025年自主拥有5颗军事侦察卫星，包括四颗合成孔径雷达卫星和一颗光学侦察卫星。日前，韩自研固体燃料火箭成功进行第三次试射，将搭载有小型合成孔径雷达卫星送入轨道。这意味着韩国距离自主发射小型观测、侦察卫星的目标又进一步。
04如何破解半岛安全困境
国际政治领域现实主义理论家约翰·赫兹曾于上世纪50年代提出“安全困境”的命题。这一概念准确地揭示了国际安全环境的两难处境，即一国增强自身安全的手段同样有可能对他国构成威胁，导致国家之间的军备竞赛不断升级，最终所有国家都因增强军备而感到更加不安全。朝核危机的爆发和半岛安全僵局难解的残酷现实也再一次佐证，任何以牺牲别国安全为代价追求自身绝对安全的行为，只会加重各方的安全困境，招致更大的不安全感。
半岛问题的症结在于朝美关系僵持不下，矛盾难解。众所周知，朝鲜停战协定签署后，朝美、朝韩关系始终未能实现正常化。美国政府固守对朝敌视政策，忽视甚至漠视朝鲜合理安全关切，坚持对朝制裁、封锁和强化武力威胁，令朝鲜深陷安全焦虑难以自拔。面对美韩同盟强大的军事压迫，朝鲜选择了“拥核自保”的强硬对抗路线。朝鲜在军事上的一举一动反过来又刺激美韩方面的紧张神经，促使美韩采取更加激进强硬的应对措施，导致半岛地区紧张态势愈演愈烈，陷入恶性循环。强压之下，必有反弹。若半岛地区局势失控，出现擦枪走火等流血冲突事件，绝不符合任何一方利益。武力威慑和阵营对抗终究不是出路所在，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在于利益攸关方重回谈判桌，政治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有关各方应当按照“双轨并进”思路，并行推进半岛无核化和建立半岛和平机制，通过对话均衡解决各自的合理关切，包括朝方的合理安全关切，这才是解决半岛问题的根本之道。
（作者：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唐晓，出处：“伍之管见” 微信公众号 ，2023-12-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