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日本自民党“黑金”丑闻持续发酵。以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为首的多个派阀及其所属议员因瞒报巨额政治募款收入、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而受到检方调查，已有一名议员遭到逮捕。“黑金”事件再度暴露日本政界勾结利益集团、大搞权钱交易这一陈年痼疾，引发舆论哗然，为日本政局走向带来了新的不确定因素。
涉金丑闻屡见不鲜
此次“黑金”事件的问题焦点，来自部分自民党国会议员从其所属的派阀取得的所谓“募款回扣”未依法记录在册，成为去向不明、难以监管的“秘密资金”。
传统上，为募集政治活动资金，自民党政客经常举办“筹款聚会”，吸引支持者通过购买聚会门票形式向其捐款。部分自民党派阀向其旗下有一定影响力的国会议员“摊派”推销门票任务，并将“超目标销售额”返还给议员。
根据日本现行《政治资金规正法》，上述收入需在议员的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中登记备案并定期公开，但调查发现，包括安倍派在内的自民党多个派阀均有漏报、瞒报该项收入现象，近5年间累计金额多达几十亿日元，牵涉其中的议员有数十人之多。作为拥有99名国会议员的自民党第一大派阀“安倍派”，因瞒报资金数额最大、涉事议员最多，成为丑闻“重灾区”。
回顾战后以来的日本政治史，与此次“黑金”事件类似的“政治与金钱”问题可谓层出不穷。长期经营某一地区或行业的政客及官僚往往与相关企业及团体多有“人情往来”，进而形成利益输送集团。作为“投资”，后者积极支持赞助政客的竞选活动，甚至明里暗里直接行贿，政客则利用自身影响力，在采购合同、地皮出让等场合为其“开后门”，以“投桃报李”。日本前首相吉田茂、田中角荣、中曾根康弘等人均曾卷入此类丑闻。
而作为日本史上执政时间最长的首相，安倍晋三在任期间，通过政治权力的空前集中，为自身及周边人员屡屡假公肥私提供了保护伞。安倍本人卸任前，便已有森友学园、加计学园、“赏樱会”等多宗丑闻缠身，与邪教团体“统一教”之间的利益勾连更成为致其最终遇袭身亡的导火索。上行下效，“黑金”丑闻中暴露出的安倍派成员集体无视法纪规则约束、公私不分现象，并不出人意料。
岸田政府“低人气”雪上加霜
“黑金”丑闻的直接影响，是执政的岸田政府支持率再创新低。日元持续贬值背景下，通货膨胀、物价高企冲击了普通国民的生活质量，民众对岸田文雄的执政能力本已质疑颇多，对其无力扭转经济颓势，却一味主张增税、大幅提升军费等做法啧有烦言。
去年下半年以来，岸田政府支持率一路下滑，时至岁尾爆出的“黑金”丑闻，更是引燃了民众的不满情绪。去年12月中旬的民意调查显示，岸田政府的支持率仅有16%，自2011年8月以来首次跌破20%，不支持率则高达79%，创下70多年来的最高纪录。
为扭转“黑金”丑闻带来的人气低迷局面，岸田文雄提出三大应对举措，但均未触及问题实质，反而招致更多舆论批评。
一是岸田文雄本人宣布不再担任自民党岸田派“宏池会”会长，意在表明“超脱于派阀政治”立场，并撇清自身与政治资金的关系。然而，岸田担任首相期间，“宏池会”会长将保持空缺，这一“辞任”显然有名无实。
二是重组内阁及自民党领导层，“出清”担任党政重要职位的安倍派议员，试图通过与安倍派割席“断臂求生”。去年12月中旬，包括4名大臣、3名自民党高层在内的合计15名安倍派议员遭到撤换。但岸田此举有借“黑金”丑闻之机彻底削弱安倍派、突破“党内第一派阀”对其掣肘之嫌，权谋色彩过于浓厚。
三是设立所谓“政治革新本部”，岸田亲自担任本部长，召集党内重要人士共商“自民党改革大计”，但总计38名成员中，安倍派成员竟多达10人，所谓“政治革新”成色几何引起广泛质疑。
日本政局变数陡增
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解体风险增大。“黑金”丑闻不仅冲击了安倍派的公众形象，也使其内部陷入混乱。安倍突然遇袭身亡后，该派松野博一、萩生田光一、西村康稔、高木毅及世耕弘成等五位派阀核心成员为竞逐继任领导者之位较力无果，商定由五人形成“领导集团”共同管理安倍派。此次丑闻中，上述五人均因收取“黑金”受到检方问询，并被逐出岸田政府党政枢纽。安倍派其他议员亦多因牵涉丑闻而各求自保，有议员试图将责任推诿给“派阀指示”，“集体团结”荡然无存。
自民党内部权力架构面临洗牌。围绕安倍派“地震”可能带来的自民党内“权力真空”，麻生太郎、菅义伟等自民党保守派重要人物各怀心思，希借机壮大自身势力。自民党其他较小派阀亦有意从这一过程中渔利分肥。同时，以年轻一代无派阀议员为主的自民党新势力也逐渐开始寻求接近政治权力中心。各方力量微妙制衡之下，岸田执政地位或能维系到今年秋季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之前，但届时围绕下任总裁人选，料将出现激烈角逐。
自民党当前执政优势地位或受冲击。当前，自民党在日本国会众参两院均维系“单独过半数”优势地位。但包括此次“黑金”事件在内，近年来层出不穷的政界丑闻，使日本民众对自民党的不满情绪日趋增加。虽然目前尚未出现有能力挑战自民党执政地位的在野党，但如果自民党仍不能妥善管控处理此类丑闻，下次国政选举中，或将遭遇选民的“当头棒喝”。
（作者：孙文竹，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副研究员，原文载于《大众日报》2024-0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