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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大西洋热络互动难掩现实窘境

| 作者: 崔洪建 | 时间: 2021-02-23 | 责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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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美国在对欧外交上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从美英法德四国外长就伊核问题共同发声,到北约国防部长聚会讨论“未来战略”;从美国总统史无前例地“光临”慕尼黑安全论坛,到G7领导人会议“达成共识”,拜登政府为营造“美国队长”归来的气氛而四处出击不遗余力。从拜登当选后欧洲的“主动示好”到当前美国的全面回应,美欧关系走完了“修复和重塑”的第一个回合。尽管气氛还算热闹,但美欧关系仍然难脱“话语不投机、战略难聚焦和政策不对表”的窘境。

  “共识”之下的各说各话

  自欧洲方面“先发制人”、以“重塑跨大西洋议程”为名向拜登政府提出合作条件以来,美国方面除了一些零星表态外并未做出完整回应。但双方政策团队显然保持了密切接触,在拜登政府正式执政一个月后就利用各种场合接连同台,并推出多项“共识”。除了空洞地重申“西方共性”外,那些辞藻华丽的“共识”更多是为双方解决彼此矛盾提出了一些原则和框架,比如“多边主义”和“协商谈判”,但精心包装的辞藻难以掩盖双方的自说自话。

  就像拜登不分场合反复强调的,美国极力要借这一轮互动向欧洲传达“美国回归”的信号,但显然不是欧洲所期待的作为一个“平等伙伴”的回归,而是不加掩饰的“王者归来”的架势。这让欧洲尤其是对美国仍心存芥蒂、心有疑虑的法德两国难以接受。因此在慕尼黑安全论坛上,马克龙总统不失时机地“重申欧洲建设战略自主的必要性”,默克尔总理也把“欧美难以避免分歧”的观点“老调重弹”。

  这是欧洲领导人在含蓄地提醒美国,时过境迁,欧美关系已“回不到过去”。如果美国不能正确认识变化了的自身、“西方”和世界,继续对盟友颐指气使、予取予求,留给这位“队长”的就只能是自说自话的尴尬。

  “协同”不了的战略分歧

  在防疫、经济和气候变化领域开展合作,是美欧为此轮互动设定的战略目标,这也分别是当前双方各自的政策优先,因此有“一拍即合”的架势。但仔细看看双方的各自表态和最终的“共识”承诺,除了愿景和目标之外,没有多少具体的实质性举措。

  在防疫合作方面,除了“加速全球疫苗的开发和部署、与工业界合作以提高生产能力以及改善信息共享”等说法外,唯一实质性的举措就是G7要加大对世卫组织主导的“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的资金投入。这显然是美国为其任性退出世卫组织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借此向欧洲表白其“回归多边机制”的印证。但在欧洲看来,美国回到多边机制不等于“信奉多边主义”,掏一次腰包也并不能让欧洲对美国就此“放弃单边主义”充满信心。因此不放心的欧洲还需要通过“世界卫生组织、二十国集团及其他组织一道”,给美国套上更多多边主义的“笼头”。

  在经济合作领域,尽管G7强调在2020年“七大工业国为经济提供了总额超过6万亿美元的巨大支持”,但刻意回避了这些财政支持之间是各扫门前雪的现实,更有意忽略了2020年欧美货物贸易下滑了750多亿美元、而让逆势增长的中欧贸易一举超过的尴尬。在气候变化领域,尽管美欧都提出了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但双方各自的现实条件和实现路径存在很大差异,除了把矛盾向外转移外,短期内很难看到切实的合作成效。

  美欧之间最为明显的战略分歧体现在对大国地缘博弈的态度上。美国想要通过停止从德国撤军、对俄罗斯强硬表态和“重申”北约集体防御功能来安抚欧洲,但在军费和责任分担上却不松口。在拜登政府“优先增强美国实力”的政策导向下,美国继续从欧洲及其周边进行战略收缩的方向不会改变。

  就在同期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超过半数的欧洲民众“不相信”美国会为面对“俄罗斯威胁”的欧洲提供“安全保护”,欧洲民众的眼睛在看美国时还是雪亮的。在对中国的立场上,拜登要对华展开“极限竞争”的战略目标在欧洲碰了个软钉子。尽管欧洲领导人也提及与中国之间的“竞争因素”,但仍相信在中欧关系中能够找到并把握好合作与竞争之间的平衡,这与美国的“全面战略性竞争+局部策略性合作”显然不是一个路数。

  掩盖不住的利益博弈

  美欧同台互动但调门不一的主要原因还是彼此诸多矛盾未解、“跨大西洋关系”还处于带病上路状态。在拜登政府把回归《巴黎协定》和世卫组织、重返伊核协议、重申北约集体防御等不损耗政治资源、未付出实际代价的“口惠”用尽之后,只要美国不在钢铝关税、波音-空客争端、数字税争端、“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以及支持世贸组织等关系欧洲切身利益的问题上切实开启“去特朗普”进程,并在此基础上形成能体现美国两党共识的稳定的“跨大西洋合作”框架,欧洲就难以相信美国“回归”的诚意。进而难以信任拜登政府“扭转乾坤”的能力,也就难以克服“你伤害了(还在继续伤害)我却一笑而过”的心结,继续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态,一面继续高唱“美欧共识”一面不断培育自身实力,一面和美国保持距离一面不断寻求更广阔的国际空间。

(崔洪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原文载《环球时报》2021年2月22日)